许肖仙与大千先生印
与一方煨乌印章的重逢・志念原主许老先生
廖德良 原著口述
赵贵雄 编撰补遗
最近友人收藏到一方黑色寿山石印拿来与我共赏,印面为张大千先生为许肖仙先生所刻,篆文为「许氏小仙平生神游珍秘之宝」,边款为「小仙道兄属 大千」,且王壮为先生又为此印作边款铭记,款文内容为「大千画法绝代 时亦作书治印并轶凡蹊 此其三十年前 为肖仙先生所作 承示属提 戊戌夏日壮为」。
「许氏小仙平生神游珍秘之宝」
边款「小仙道兄属大千」
边款「大千画法绝代 时亦作书治印并轶凡蹊 此其三十年前
为肖仙先生所作 承示属提 戊戌夏日壮为」
戊戌年为民国47年,往前推卅年,那就表示此印应该是民国17年左右创作完成。而民国47年当时,王壮为先生应该还在陈诚先生处担任机要秘书。在2017年嘉德春拍『旧日风雅——张群自用印专题』中,有一方也是在民国47年,陈诚先生嘱壮为先生治印,篆文为「人生七十才开始」,石材是寿山田黄薄意扁方章,在收藏盒还有陈诚先生亲笔题字落款,由此可窥探那个年代的背景关系。
直到陈诚先生仙逝,老蒋总统为感念其情谊,指示要妥善安排为其工作的部属,壮为先生在那时被安排到交通银行任职,李犹先生那时还是他的上司。至於壮为先生与许肖仙先生交往经过,我并不清楚,只记得当时认识许肖仙先生时,他与壮为先生已有交往。
后来,在摩耶精舍捐给台北故宫的『大千先生平居自用印』当中,壮为先生就有八方印章,而大千先生自刻的自用印也有五方。那时才想起,每当大千先生回台,许肖仙老先生都是摩耶精舍的座上宾,想来在那年代,艺文界与政要之间的互动紧密,非一般人所能得知。
印石珍赏会,结识许老先生
许老先生本为江苏常州人,其父亲在京沪为丝业巨子,晚年病逝上海,许老先生承其余荫一直隐居沪上,从其同乡会上的些许讯息得知,在上海时期,应该就常游於艺术文玩之间。民国卅八年,大陆军事形势逆转,遂只身携大批古玩书画来台,因出走仓促,以致妻女未能同行,可想其精神与起居备极孤苦。
而我与许老先生相识,起因是民国62年时,好友张心白先生在松江路上开设的「中华牙科」。当时老一辈的印石爱好者,於此成立「印石珍赏会」,诊所内每月举行一次赏石聚会。许老先生与张心白先生本为旧识,他乡遇故知,又皆是艺术的创作与爱好者,进而相识而聚。
许老先生偶至此会,而我与许老先生就是在此赏石的聚会上认识的,印象中许老先生相当内向斯文,身形微显瘦弱,当时(民国62年)已七十多岁。许老先生来台之前是上海申江纺织厂的少爷,当时有听闻张大千先生游於上海时,与其家族有过交往,我想这枚印章便是当时大千先生与其交流所作。
大约民国70年,心白先生前来,提及许老先生只身来台,租屋独居,而现居原屋主欲将房屋收回,请我帮忙找房子,最好有熟识的人住在附近比较安心。当时,我约略探访一下,想起有一位好友张又仁先生,从事台湾玉雕刻,在台北新店的五峰路上租了一间日式旧宿舍,后院刚好还有一间独立的储藏室可以分租给他,所以许老先生便透过我当介绍人来入住,也相当满意。
可惜於民国71年(壬戌年)某日,在其住处不幸发生火灾,朋友张先生发现许老先生住处冒出浓烟,赶紧冲上前去拍门呼叫,在千钧一发之际,只见许老先生慢慢开门出来,手中仅只捧著祖先牌位,唉!这就是当时多数渡海来台人民的写照,客寓他乡,只有祖龛联系著故土情怀。
在消防人员灭火后清理火场,发现一些瓷器字画收藏大多付之一炬,只剩一只小铁箱里有数方印石,这方寿山石就是里面其中之一。此方寿山石章的印钮,原本刻著两只狮子,大狮子上面的小狮子,因火灾而有毁损,当时经我简单修整而有现在的形貌,后来为我们石友张守积先生收藏。
许肖仙先生的这方印章,遭祝融煨乌受损,经廖老师修整。
许老先生经过这场火灾之后,其身家财产几乎一无所有,从此身心状态每况愈下,得心白先生收留,在诊所后的小房间里勉为栖身。可惜在隔年,许老先生於诊所房间前因身体不适往生,当时得知此事感到相当惋惜,也因重逢此印石,回想起这段已过卅多年的往事。
友人希望我把这段经过记录下来,让后人得以了解此方印章的渊源由来。其实不仅是此方印章有此历程,印钮篆刻在台湾的发展,在那个年代里都是充满著文人政要之间的交流轶闻,也记录著大时代迁流里的生活辛酸,和一种单纯的满足。那一种浓郁的人文风情,是现今印石收藏者难以经历体会的。
2017/9/28 廖德良 记